夜幕降临，靠近上海人民广场的一幢写字楼里，音乐剧《阿波罗尼亚》正在名为“星空间1号”的小剧场上演。这部作品以纽约的某个酒吧为背景，因此剧场主舞台被设计成酒桌和吧台。周边环坐的是挤着地铁晚高峰赶来的都市打工人，他们通常会端着一杯酒仰头看戏。舞台上唱跳的演员近在咫尺，以至于观众可以清晰看到他们喉结上的汗珠。

《阿波罗尼亚》演出现场 / 制作公司“一台好戏”官微

作为国内首部环境式驻演音乐剧，《阿波罗尼亚》于2020年8月开演后迅速蹿红，连续四年开票即售罄。目前该剧已在上海演出约1000场，吸引22万余人次奔赴。受此影响，各类环境式戏剧和小剧场如雨后春笋般涌现。

《阿波罗尼亚》筹备那一年，上海推出《上海市演艺新空间运营标准》：满足演出场次每年不低于50场等指标，便可将写字楼、商场、园区的非标准剧场转换为“演艺新空间”。受政策推动，上海亚华湖剧院经营发展公司（下称“亚华湖”）的总经理阮豪推出了“星空间”，计划在未来开出100个环境式小剧场。

位于亚洲大厦的“星空间”/ 蓝鲸记者拍摄

而如今，星空间1号所在的亚洲大厦已经成为了一个垂直的“外百老汇”。近20个小剧场散落在这幢21层高的写字楼里，它们通常改造自美容院、理发店、办公室等。从规模和选址上都有别于大剧院的星空间容纳了音乐剧、话剧等各类演出，创造出商旅文体融合的消费新场景。每天晚上都有千余名观众涌进亚洲大厦，他们可以从小酒吧穿越到大恐慌时代的纽约，也可以去楼下的星空间6号看前传《桑塔露琪亚》。

截至2024年，亚华湖的星空间打造已从写字楼拓展到商场。它们分布在亚洲大厦、大世界、第一百货商业中心和世贸广场，累计共有53个小剧场。除此之外，开心麻花、时光剧场、很难满意等厂牌和制作公司也打造出各自的小剧场。而这些散落在中心城区的百余个演艺新空间，已经成为上海文旅消费的一张新晋招牌。

十几个小剧场聚集在第一百货 /蓝鲸记者拍摄

阮豪这样描述，以前（这里）可能只有一两部剧，外地观众来一趟的交通住宿成本就会非常高。但现在观众看剧可以是一个短途旅游，周末能看好几部戏，小剧场的门票更便宜、沉浸式体验也更好。简而言之，驻场小剧场保障了大热剧目的演出稳定性，而环人广演艺集聚区的各类演艺新空间则给了观众更多元丰富的选择。

上海市文旅局统计显示，仅2023年上半年，全市就举办了营业性演出2.2万余场，实现票房收入8.32亿元。其中演艺新空间的演出场次占了约四成为6147场，票房达6357.2万元。

剧场演出给商场和周边业态带来的效益同样是明显的。阮豪透露称，平日晚上一幢楼里十几个剧场同时开演会带来几百上千的观众，对周边餐饮的带动很大。受疫情和线下零售疲软影响，更多的商场开始推出租金减免等优惠吸纳小剧场入驻。

而对于剧作公司和新人演员而言，小剧场是可以试错和成本更低的选择。以星空间为例，其不依赖租赁模式盈利，通常以投资入股等方式和制作公司合作，负责前期筹建、内容把关和场地票务运营等。目前星空间旗下小剧场盈利的比例占到四到五成，此外还有三成打平、二成左右的亏损。

阮豪坦言，星空间对于新人演员和初创公司实际上起到了孵化的作用。目前星空间合作了20、30余家制作公司，每部剧目都至少有6、7组演员。小剧场的演员成本不会太高，刚毕业的艺术院校学生通常也无法获得传统大剧院的演出机会，“从100座开始（演出），慢慢地可能就到200座、500座、1000座，年轻创作者们是有这样一个晋升通道的。”因此常有戏剧爱好者们在网络上调侃称，“这么多小剧场，艺术院校的毕业生不会失业了”。

人民广场周边1.5平方公里范围内的核心区，是全国规模最大、密度最高的剧场群。这方区域汇集了40余个人民大舞台、共舞台、茉莉花剧场在内的大中型剧场，以及30多个散落在商厦、办公楼、咖啡厅、书店、酒吧的演艺新空间。

2021年7月，上海发布相关计划明确提出打造“亚洲演艺之都”的目标。入行已经十几年的阮豪直言，这个城市有必要的经济基础和人口支撑，有各类院团、制作公司和良好的营商环境。他曾经历过大剧院卖票都很吃力的阶段，“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代了”。

当年12月，以《阿波罗尼亚》等四出热门剧目为主的沉浸式展演在上海某广场上演。该演出以广场周边的老建筑群为背景，以弄堂街区为舞台，戏剧从剧场走向了户外。临近尾声，周边建筑的墙面上浮现出一行字：“有人经过的地方，都成为剧场。”

三年过去，这句代表行业期许的话逐渐成为现实。目前上海已拥有100多个演艺新空间，商场、酒吧、弄堂、公园，目之所及都可以是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