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略大参考 旺仔 未未 小葵
编辑 | 程怡
职场人的心塞时刻,大约是陪同公司成长好几年,薪资还不如刚入职的应届生高。类似“18届本科15K,21届本科25K”,学弟比学长工资高的情况,在职场并不罕见。
加班、熬夜,披肝沥胆四五年,结果工资比不上好年份入职的应届生。某种程度而言,薪资水平反应的是企业招人时的财力。水大鱼大,融资扩张的时代,企业舍得撒钱,人力的价值水涨船高。新、老员工,工资倒挂随之产生。
薪资如果是跟父母的退休金倒挂,虽然憋闷,但毕竟都是进入一家人的口袋,存在“转移支付”的操作空间。可是工资跟同事倒挂,同岗不同薪,就像群里发红包,你却只能抢到最小的。
01 和公司共同成长后,我成了薪资洼地
Juli,29岁 消费品牌
我是一家新消费品公司的策划,在得知下属薪资比我高了二分之一后,我已经郁结小半年了。
在这半年中,我的主管甚至主动帮我争取了一次加薪的机会,并告诉我,只要做一个述职就可以进入审批流程了。为此,我特意每天下班后留在公司做ppt,半个月后,述职的日子终于到了,我在会议室掏出ppt,激情演讲了1个小时。
结果,老板面带微笑地告诉我:“你还没有满足公司对这个岗位的期待,加薪申请不通过,但ppt做的不错,分享一份到大群里,以后大家的ppt都按照这个标准来。”然后便脚步轻盈地走出了会议室,留下我一个人愣在当场。
我是2019年加入现在的公司的。一年前,在英国读完研究生的我来到上海。那也是公司成立的第一年,没有融资,员工也只有30个人,因为没有空余的会议室,我的面试是在写字楼一层的咖啡店进行的。“公司有稳定的供应链和设计师,等我们前端跑通了,大家的薪资都会上涨。”面试结束前,老板一脸认真地和我说。
公司虽小,但却站在新消费的高光时刻,也符合我个人的期待。比如公司在亚洲多个国家都有供应链,产品全部自己研发,相比某些把消费品公司当作广告公司经营,真正核心的产品却直接跑去档口拿货,然后贴牌售卖的同行们,我能感受到老板对消费者的真诚。
这份真诚很快转化成了公司的高复购率,以及我的工作压力。由于前两年公司的重点不在营销,所以整个品牌部只有我一个人。微博、公众号以及后来的小红书,在很长一段时间,跟着选品部门同事下工厂后,别人都去吃饭了,我往地上盘腿一坐,就开始更新。
我原本的专业是英美文学,但为了适应公司宣发的需要,在这两年,我先是学会了简单的ps和剪片子,又学会了制片,以便和乙方拍摄团队对接。
两年后,公司融资了,30个人变成了100多人,我所在的品牌部人也多了起来。部门总监是老板从一家知名广告公司高薪挖来的,当老板拍着我的肩膀告诉我,即将有更加专业的人带我一起做品牌的时,我兴奋地连连点头。
但焦虑很快取代了兴奋,因为我发现,部门人多了,我也有下属了,但我的薪资还和两年前一样稳定。
2022年10月,我曾经的下属以回老家为由向公司提出离职。当晚,我们一起吃了顿告别的晚餐,她向我透露了离职的真实原因,钱少事儿多,结果我再一问,他的工资比我多了二分之一。
我心里凉了半截,联想到其他同事大部分是和他在同一时期入职的,这意味着,在公司工作时间最长的我,大概率是部门薪资最低的人了。
成为薪资洼地,这难道就是我和公司共同成长的结局吗?
02 我跟下属员工的差距,只在来北京早
林然,38岁 通信企业
按照现在的网络用语,我应该这么介绍自己,211院校本科,中厂早期员工、“三明治”型领导,人生目标只剩“传宗接贷”的北漂。
我是2008年毕业后来到北京,当时被召开奥运会的巨大欣喜所蛊惑,觉得需要加入到这座城市做点什么。另外,我学通讯工程,在北京好就业,回到老家,父母对我职业的想象力,在于要不要托亲戚朋友,把我送进营业厅上班。
带着些许孤勇,我选择北漂。第一份工作在一家通信企业,卖路由器,工资4200元,比在省城工作的同学多一千块。但是,衣食住行跟在省城工作的同学比不了,我住在沙河,农村,没有地铁,基础配套稀少。每天下班回家,在地铁附近的流动摊位解决晚饭,然后在黑车司机“沙河,沙河,还差一位”的揽客话术下,回到一月360元的出租房。
职业生涯的转机是一位客户,带我进现在的企业。薪资涨到1W,那是2010年的时候。感觉拿到好大一笔钱,父母在东北农村的亲戚里也有体面。在婚恋市场上也很抢手,回家过年亲戚上门介绍相亲对象的一茬接一茬。走在村里,都能听到,类似“谁家孩子,学习好、工资高”的夸奖。
那段时间大概是我人生虚荣心的顶峰,顺带催生对未来生活无限美好的期待。2012年我在回龙观买房,总价170W,月供每月7000+。首付掏光了父母以及亲戚的钱包。投资风险极高,但我相信自己的能力。我赌对了,2016年的时候,我的月均薪资达到2W。
如果人生有四季,2008年到2016年,我的人生在春夏交织的灿烂时节。也是通信行业迅速发展的阶段。之后风口轮到了互联网行业,水大鱼大,但都涌向中关村、西二旗这样新的财富地标。回龙观也成了码农聚集区。通信行业也在大鱼吃小鱼的产业趋于集中的进程中。
在人工智能概念的加持下,商汤等企业抢我们的订单,so easy。它们有融资,设备硬件价格低到离谱,乐视那套“买软件送硬件”的理念,它们学会了,把我们干废了。而且,在这些疯狂融资的企业跑马圈地式的招人策略下,行业薪资水涨船高,一个刚刚毕业的名校学生,进入到人工智能行业,薪资打包30W。进我们这种偏智能硬件的企业,起薪几千。作何选择似乎一目了然。
从2017年起,我的工资被行业的薪资起点倒挂。一名应届生入行的工资,抵得上我在北京工作10年的薪资。今年一名非211、985学校的硕士毕业生,月薪也要20K。
公司的招人成本逐年攀升。起初我们招不起名校毕业生,后来连重点学校的毕业生也招不动。公司的招人策略逐渐偏向两个极端,农村家庭出来的孩子,北京本地户籍的员工。前者能吃苦,后者上班是打发时间不为钱。偶尔有一两个清北学生投来简历,我们也不面试,反倒觉得孩子怎么回事,投我们单位。
到2018年末,老板想把公司卖掉,打包进上市公司。有大半年的时间,公司在运作这件事情。后来被监管叫停,作罢。
可能是风水轮流转,几年前抢人很凶的所谓人工智能企业,最近几年持续性的裁员。不过,工科毕业生的薪资没有大幅调整,毕竟回龙观的房子,一平米已经涨到6W了。
03 “刚毕业的表弟,取代我成了全家的骄傲”
胡然,37岁 内容行业
今年春节我们家族聚会时,被讨论最多的一个话题是:表弟拿到了某互联网大厂的offer,薪资包50多万,一举成为整个家族中工资收入最高的人。
这样的殊荣,我在十几年前也享受过。2008年,本科毕业的我进了互联网公司,工资6000多,消息传回老家,我妈格外高兴,几乎全家都知道了我的收入情况。在当年,6000块钱的月薪还是很扛打的,我爸妈工作一辈子,也没到过这个数字。
如果以北京房价作为参照物,表弟几年的薪资包,可能与我当年工资的购买力,相差不多。比如望京地区的房价,2008年正好是全球金融危机,很多在京韩国人回国,望京很多楼盘的价格跌到了8000多。现在呢,那些楼盘已经涨到了每平米八九万,甚至更贵。
我算是赶上了互联网发展的红利,但又没有完全抓住。互联网公司的收入,让我在北京实现了买房安家,但如今想来,我也失去过一些不错的机会,而这些好的机会,往往都是转瞬即逝,要在失去,甚至是失去很久之后,才会意识到的。比如几位前同事,是最早跳到字节的那波门户人之一,现在他们就等着公司上市,收割财富。还有朋友去了创业公司,后来公司卖给大厂或者上市成功,他们个人也实现了财务自由。
不过我认识得很清楚:我就是个普通人,能过上普通的生活,也就心满意足了。
特别是这两年,经济形势不好,到处都在裁员,要么就在降薪,砍预算,能有份工作就不错了。去年我们部门直接取消了年终奖——在我的薪资构成里,年终奖占比还是很高的,这样一来,我全年收入降到了不足40万,是最近几年收入最少的一年,支付完车贷、房贷和生活开支,基本剩不下钱。
我家在2022年年底时的账户余额,相比2021年年底时的数字,甚至少了十几万。我媳妇也在互联网公司工作,去年遭遇了裁员。35岁+,女性,因为长期干中层管理,一线业务已经不太熟练,找了半年工作也没什么进展。我们这代吃过互联网红利的人,现在已经在慢慢还回去了。
当然,这不全是互联网的锅。虽然这几年互联网不太香了,但它的收入还是可以吊打很多行业的。像我表弟,作为应届生,大概也只有互联网公司能给出这样的待遇。
虽然收入已经被刚刚毕业的表弟倒挂,但我觉得也正常。虽然同在互联网领域,但我是搞内容运营的,他是搞技术的,含金量不同。再者,我是本科毕业,他是博士毕业,学历含金量又不同。作为大表哥,看到弟弟能有不错的收入和前景,我还是挺开心的。
我也做好了继续迎接挑战的心理准备。年前公司已经有裁员的消息在传,如果失业,我们这个岁数的人,恐怕再找工作也有点难。最近我在积极地研究创业项目,办法总会比困难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