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人对自己的选举有一句调侃：在两个糟糕的人之中选一个没那么糟糕的。对硅谷的掌门人来说，这句调侃很可能正在成为事实。

作者|杨知潮

编辑|原 野

世界上喜欢特朗普的人有多少，讨厌他的人就有多少。

此前，硅谷一直不喜欢他。毕竟，他曾以数据安全的理由调查科技公司、反对电动车、公开抨击贝佐斯、扎克伯格等大佬。惠普CEO惠特曼曾把特朗普与希特勒和墨索里尼相提并论，苹果曾公开表示不支持特朗普的共和党总统竞选人大会，扎克伯格也毫不掩饰对特朗普的反对。

但如今情况已经变了。在枪击事件出现后，硅谷大佬却集体支持起了特朗普。马斯克、扎克伯格、库克纷纷发声，就连此前与特朗普关系紧张的贝佐斯都公开表示：“我们的前总统特朗普在面对真正子弹时，展现出极大的优雅和勇气。”

这场转变早有伏笔。拜登政府的一系列不利政策，加剧着科技公司的不满，也让这种不满在此次事件中演化为对特朗普的支持。

但问题是，特朗普的“2.0政策”仍然充满着对硅谷的不友好，他们的支持，能够改变这一点吗？

01 硅谷“反叛”

硅谷支持民主党从来不是秘密，这里通常被视为民主党的铁票仓。

有数据显示，在2012年的美国大选中，顶级科技公司83%的员工捐款对象都是奥巴马。PayPal联合创始人彼得-蒂尔(Peter Thiel)曾表示：“硅谷的大部分人，大部分高级管理者，都倾向于民主党。”

互联网的开拓精神，与民主党的执政理念恰当适合，也造就了这一群体坚定的倾向。他们的站队也迎来了不错的回报，在2016年之前，政府对科技行业没有采取过多限制，奥巴马政府支持有利于科技公司的移民政策、推动谷歌和苹果力挺的专利权改革。他还亲自撰文，支持无人驾驶的研究。

科技是向未知的探索，互联网是信息的快速流动，这注定了硅谷最喜欢自由，但遗憾的是，2016年，他们迎来了一个极端保守的总统。

在特朗普的理念中，硅谷的社交媒体公司是言论操纵者，他们利用曝光度来影响民意。至于特斯拉所搞的电动汽车，更是与他自己的能源理念背道而驰。2017年，特朗普政府宣布退出巴黎协定，释放出了重点发展化石能源的讯号。2019年时，他就曾计划对Facebook、谷歌、亚马逊和苹果等科技巨头展开调查，确认是否正在侵犯消费者隐私，是否威胁数据安全等问题。

硅谷因此不喜欢特朗普，扎克伯格、贝佐斯都是他的公开批评者，库克和特斯拉也都支持民主党。

但当拜登政府上台后，故事出现了转折。

今年4月，拜登政府发布了一份国情咨文，在10年内将联邦赤字减少3万亿美元、为低收入美国人减税，以及帮助中产阶级购房者，具体包括将企业目前的21%所得税提高至28%，最低税率从15%提高至21%。这份新政不是突然出现的，它是拜登上任后的一贯方针：支持中产阶级，加强企业税和富人税。

税率之外，拜登政府对科技创新的一些政策也并不友好。在大模型崛起后，美国要求企业在模型未发布之前分享安全测试结果。2023年11月，多位硅谷大咖向拜登写信，指出这可能会扼杀企业的创新。在今年6月，有外媒报道称，美国司法部和联邦贸易委员会即将达成协议，将对美国AI巨头英伟达、微软及OpenAI进行反垄断调查。

曾几何时，民主党是硅谷坚定的盟友，但眼下，他们正在成为“弃子”。

这引起了一部分人的倒戈。今年5月，知名硅谷风险投资家David Sacks公开表示：我对拜登的不满更甚于特朗普。彼时，这在硅谷还算得上“少数声音”，但当枪击事件发生后，集体积压已久的情绪有了集中释放的由头。

首先是马斯克。

一向支持民主党的马斯克这次公开声援，甚至将其与西奥多·罗斯福相提并论，后者被普遍认为是历史上的伟大总体。马斯克不光支持，还在驳斥反对的声音，7月14日，《纽约时报》发文抨击特朗普：“他（特朗普）没有通过领导力的考验，他背叛了美国。”此后又有消息称，马斯克已通过美国政治行动委员会向特朗普捐款，“金额相当大”。

马斯克虽然是民主党的长期支持者，但其政治立场相对温和。这种态度的剧烈转变，足以见其与特朗普关系的升温速度，与对此前政府的“失望”。

这种转变早有苗头，2021年白宫举行电动汽车峰会，却将市场份额超过50%的特斯拉排除在外。此外，拜登政府虽然支持新能源汽车，但减税政策仅对美国工会工人生产的产品适用，一部分特斯拉产品不符合这一范围。

按照媒体统计，今年1-5月，马斯克在自己的X每个月至少要发七次有关拜登的帖子，比如今年2月，他抨击了拜登的移民政策。4月，他表示“拜登所代表的极左政治机器出问题”。

这次特朗普枪击事件后，马斯克之外，OEPN AI的CEO奥特曼、亚马逊创始人贝佐斯、谷歌CEO桑达尔·皮查伊、微软CEO纳德拉均表达了对总统候选人的慰问。

就连和特朗普矛盾剧烈的扎克伯格，也表达出了善意，他在自家的社交媒体平台Threads上表示：“祈祷特朗普总统能早日康复。这对我们的国家来说是非常悲伤的一天。政治暴力破坏民主，必须受到谴责。”

这种表态并不突兀。就在枪击事件的前一天，Meta宣布将在下周共和党代表大会召开之前取消对前总统唐纳德·特朗普的 Facebook 和 Instagram 账户的限制。而在此之前，Meta曾多次封禁过特朗普的账号。

02 特朗普的态度

按照中国人的理解，科技公司掌门人给足了面子，但特朗普会领情吗？

这恐怕要取决于特朗普之后的立场和态度。

而至少目前来看，答案充满着不乐观，尤其是对于扎克伯格来说。

就在几天前，特朗普还在威胁把扎克伯格送进监狱。他在自己的社交媒体Trurth Social上表示：“我只能说，如果我当选总统，我们将以前所未有的力度追查选举舞弊者，把他们送进监狱，牢底坐穿。我已经知道你们是谁，别这么做，ZUCKERBUCKS，给我小心点！”外界分析，这可能是Meta解禁特朗普社交账号的原因之一。

二人的恩怨由来已久，早在2020年6月，扎克伯格曾表示“特朗普总统的分裂和煽动性言论令我们深感震惊和厌恶。”几个月后，“国会山骚乱”爆发，大批特朗普的支持者冲入，Facebook也将特朗普禁言。

在特朗普口中，Facebook是一个绝对“反派”形象。今年3月，特朗普接受CNBC采访时公开支持TikTok，还表示如果没有TikTok，Facebook这个“人民公敌”就会更加强大。虽然特朗普在任内也曾是TikTok的反对者，但在今年，他的态度迎来大转变，开始反对封杀TikTok，他表示：“很多人喜欢TikTok。很多孩子没有它就会发疯。”他本人也于不久前入驻该平台。——不过从过往表现来看，如果特朗普成功上任，仍然不排除其第二次改变对TikTok的态度。

回到Facebook与扎克伯格。眼下，扎克伯格已经释放出善意，但两人的恩怨长达数年，对于以“记仇”著称的特朗普来说，一次解封恐怕不足以消除两人的全部裂痕。

特朗普对新能源的态度同样不站在对科技公司乐观的一面，尽管有消息称特朗普和马斯克曾多次聚餐。

在拜登时代，以特斯拉为代表的新能源汽车是被政府扶持的对象，特斯拉也在这4年里完成了销量的腾飞。但在特朗普看来，美国拥有极高的化石燃油储量，发展新能源的意义值得商榷。

在参加竞选时，特朗普就承诺如果当选，将废除气候法案，增加对化石能源的投资。上个月，特朗普再次重申自己对待新能源的理念，他表示将扭转拜登的电动车政策。此外，特朗普的竞选搭档范斯也是一名电动车的反对者，不仅如此，他提出的法案还将推广美国制造的燃油车。

眼下，马斯克与特朗普的关系不断升温，但能源政策是特朗普的主要竞选理念之一，在美国每天1600多万桶的石油产量面前，两个人这点交情也显得有些“薄”了。不过也有海外分析人士认为，特朗普如果上任，会对外国电动车征收更高的关税，这会为特斯拉在市场竞争中带来优势。

移民打击是特朗普的另一个主要执政理念，2015年竞选时，他承诺驱逐约1100 万非法移民，对于非法移民，他的态度从来都是零容忍，但这并不符合一部分硅谷科技公司的利益。

苹果、谷歌和Facebook都曾公开反对特朗普的移民禁令，比如苹果公司的CEO蒂姆·库克就称这种移民政策与苹果公司多元化的价值观相悖。此外，移民政策的收紧，也会影响到科技公司的人才供给：微软、谷歌、英伟达、特斯拉的掌门人均是移民。

关税是另一个麻烦。

特朗普对关税武器的青睐早已众人皆知，这也将延续到他可能的第二任期。今年5月，据媒体报道，如果成功当选，特朗普想对所有从其他国家进口到美国的商品征收至少10%的关税。

高昂的关税可能会影响到苹果等全球化企业的供应链成本。如鸿海精密2023年收入接近2000亿美元，超半数均来自苹果。这类企业早已从美国企业成为国际企业，普遍性的关税对它们同样影响不小。

除了这些传统科技巨头，特朗普对新兴产业——AI的态度也不太乐观，今年年初，特朗普在接受电视访时谈到AI时，称其为 “最危险的东西”。

当然，特朗普的一些理念也有益于硅谷，比如为富人和企业减税。早在2017年，特朗普签署的《减税与就业法案》，就将企业税率从35%降至21%，同时还允许美国公司以较低税率将海外利润汇回国内，这非常有益于海外拥有大量业务的跨国公司。

但总而言之，特朗普绝不是一个对科技公司友好的候选人。美国人对自己的选举有一句调侃：在两个糟糕的人之中选一个没那么糟糕的。对硅谷的掌门人来说，这句调侃很可能正在成为事实。